難忘的代課經驗（二）--驚險、有趣和窩心的經歷

        算一算，我代課至今已有九個年頭了。剛開始代課的前一兩年，因為在代課老師的迎新活動裡，聽到一些「過來人」的心聲，所以我設定只代小學一年級到四年級。這樣一來，可以代課的機會就很少 。因此只要有代課機會，我都會趕緊「搶」著接。因為是小學，雖然有些班級很吵，一天下來喊破喉嚨，但是大多數的學生還是屬於可管束的，只有幾次，遇到兩三個學生，完全不聽指示，或者很叛逆，不過比較起來，他們仍是屬於小咖級的。印象比較深的是一個二年級的學生，他懷疑某一個同學偷拿他的東西，於是就在沒從我這裡拿到「搜索令」下自作主張地要搜索那位同學的書包。其實就像我之前說的，我們代課老師並沒有受過什麼處理學生紛爭的訓練。以我的「常識」，我知道沒有得到別人的允許，不可以打開別人的書包，然而我並不很清楚，身為老師，在美國的教育制度下，是否可以強行打開學生的書包？對於那位學生懷疑，而沒有提出人證或物證，我無法同意他強硬拿別人書包，並且要打開搜索的態度。因為我堅決阻止他，那個小二的學生，竟然啪一聲，對我拍桌子。他的這個舉動並沒有讓我害怕，畢竟他的個頭比我小很多，只是讓我吃了一驚——小二學生，竟然對我拍桌子！因為處理他的事情，別的同學也趁機鬧，一時教室秩序很亂，我望著幾個乖巧認真的孩子，不知他們的學習環境是否一直都是這般情況，內心替他們感到可惜，但是也許他們的老師在的時候，能管得住他們，情況比較好吧！
        因為設定代課的年級在一到四，因此代的課幾乎有一半是一、二年級的。有幾個令人印象深刻卻哭笑不得的經驗。有一次去代一班一年級，當時才剛剛成為代課老師的我，沒想到一年級的學生是那麼吵鬧，難以管理。同學們在我簡單的自我介紹時，發現我跟他們某一位同學同姓，硬說我是那位同學的「奶奶」。後來那個學生的媽媽來教室義務幫忙，我才知道原來他是我以前同事的兒子，那個前同事比較晚生孩子。讓我啼笑皆非的是，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那個班的學生不僅愛講話，而且愛告狀（後來發現告狀是所有小學生的特色）。有一個女孩，跑來跟我告狀：某某男孩說她懷孕了。哇！一年級生吔！記得我們小時候，男女生一不小心衝撞到，尤其是撞到頭，就會被取笑某某女生和某某男生要結婚了。而現在的小孩是直接跳過結婚就懷孕嗎？哈哈哈！
        低年級生，除了愛告狀，感情也特別脆弱。只要聽到有人說她（他）什麼，淚水就像關不緊的水龍頭一樣，流不停，怎麼樣也止不住哭泣。有一次是去代二年級的課，沒想到那一天是如此的慘敗，應該說那半天是如此的被打敗了。老師叫我放錄影片給小朋友看。放錄影片不管是給那一年級的學生看，如果老師沒有寫下清楚的指示說明，或影片不在按“play”就可以的位置，我都會感到恐懼， 因為當學生在教室裡，一雙雙眼睛期待你一個動作便開始觀看老師指定的內容，而你卻無法即時呈現，接下來學生們便會趁空檔講話、聊天，對我而言正慌著怎麼“play”，所聽到的學生的講話聲都像是在鼓噪。雖然很不好意思地說，我的研究所學的是教學設計和科技，在學習這個領域的基礎課程時，就有提到有些老師，尤其是年紀大的老師會對於新科技感到恐懼，記得當時年紀輕輕的我，曾經想像那些年紀大的老師對於新科技畏懼的樣子，沒想到曾幾何時，我對於新科技也感到害怕。其實後來發現，如果去初高中、甚至是小學高年級班代課，萬一遇到不會使用投影機或“i”字輩的機器平台，一點都不虛緊張害怕，學生都可以來解救你。然而那次是去小學二年級班代課，不知怎麼回事，我放老師放在機器裡的光碟片，只能放出學生說已經看過的部分，怎麼樣也無法到下一單元，幾個學生自告奮勇想幫忙，卻也無法解決，當然就像上面所講的那樣，學生趁老師忙亂時，吵鬧一片。我一面思考如何解決問題，一面要管理秩序，而我大多的心思在於如何趕快把問題解決，因此秩序管理不彰。就在這期間，一個小朋友跟我說某某人在哭，我望向那個小朋友所指的那個哭泣的男孩的方向時，看見那哭泣的男孩周圍圍了一群小朋友。這是低年級生的普遍現象：不知是出於愛管閒事，還是熱心幫忙，只要一人有難（哭泣、尖叫、或無論做什麼不是老師指定而應該正在進行的事），周圍，甚至隔很遠的小朋友都會包圍過來，七嘴八舌地給意見、或是企圖想幫忙解決問題。教學影帶無法播放，學生又哭鬧，簡直是要炸鍋了。當我走過去詢問狀況，包圍著的小朋友立刻七嘴八舌地陳述發生的事情。我先三申五令請小朋友各就各位，再請他旁邊的小朋友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原來是有個小朋友跟他說，他聽到兩個女孩在廁所裡說這個正在哭不停的男孩說某個男孩說。。。，這個男孩聽到就否認他有說。。。並且開始不停哭，因為那兩個女孩造謠而自己很冤枉委屈。無論我怎麼安慰、勸說都無法讓這名男孩停止哭泣，因此不時的有一兩位自認能讓這男孩止哭的同學靠過來想幫忙，結果這男孩越是哭得傷心。一方面我無法播放錄影帶來抓住同學的注意力同時讓大部分同學「有事」可做；一方面我又無法讓淚如雨下的男孩停止哭泣，因而也造成哭泣男孩周圍時不時有騷動。因而那堂課簡直是前院淹水後院起火。這次代課的經驗，讓我不再代二年級以下的課，直到二零一五年，學區裡唯一的中文沈浸式小學一年級的老師來找我代課，我才又開始代低年級的課，然而也只限於這所小學的中文沈浸式班。
        雖然小學代課比較勞力，有很多瑣碎的事，是初高中的代課不用做的，例如每次休息結束要去操場帶學生回教室，上體育、科學也要送接學生去上課或回教室，早晨上課前、課堂間的休息時間、或放學有時候還要去做導護（Yard Duty）。尤其是中低年級，因為孩子比較小，需要老師特別留意或幫忙。然而幾年來的代課經驗，或許中學生或高中生有些很能幹，有些很熱心，確實能給我一些使用電子器材或出席點名上的幫忙，也有些嘴比較甜的學生會稱讚我的服飾、甚至女學生會讚賞我的妝容，或出自禮貌、或是由衷，有些學生下課時會特別來感謝我、和我道再見。不過我卻感到從中低年級的小學生那裡得到最多窩心的反饋。
       中低年級的孩子對老師的喜愛和感激是赤誠的、炙熱的、毫不保留的。我第一次收到三年級的一群小朋友，利用他們自由的時間（free time）爭相畫畫（畫我或畫花）並寫上「最好的老師」、「所遇過最棒的老師」等等送給我，讓我受寵若驚，真不知我做了什麼能得學生如此愛戴？還有一回，大概是第二次到同一班代課，那是二年級的小女孩，課堂間的休息時間跑來跟我聊天，她很慎重的希望我能常去她的學校、她的班代課，甚至教導我如何爭取到在她學校代課的機會（她告訴我他們學校幼稚園老師懷孕快生產了，叫我趕快去代她的班，如此便可代上半年，甚至永久待在她的學校），看她小小年級說起這些建議那麼精明、認真、可愛的模樣實在惹人笑，不過也實實在在感動於心。
        下面的作品就是那些三年級的學生送給我的，沒想到半日的代課，能換來如此窩心的回饋，我把他們用手機拍攝下來永久存檔。後來還有一些低年級學生畫畫或摺紙送我。自從到那間中文沈浸式小學代課，我大部分的代課工作是來自那學校的中文班老師。因此直到退休這些年，那間學校幾乎所有上中文沈浸的孩子都認識我。經常我走進校園或當晨間導護，很多學生看到我，就會趕快來問我今天代的是哪一班，如果發現我那天是要代他們的班，就雀躍不已；如果不是，他們失望之情溢於言表。有時候休息時間我在操場上當導護，也有代過客的學生跑來問候我和我聊天。還有一名當時非常任性不遵守指示的孩子，後來在我耐心、不斷給他機會（工作與獎勵）也從叛逆變成會畫畫和摺紙給我以及在操場看到我會跑來問候我的孩子。
        我想這些點點滴滴孩子們反饋的表現，都將成為退休後，回憶起這段代課日子的美好畫面。